這兩天看到一則新聞，一名住在日本愛知縣的年輕媽媽松下園理，一人顧3胞胎沒有後援，罹患產後憂鬱症。去年1月某一天，在孩子嚎啕大哭後，她理智線斷裂，失手把不滿一歲的兒子往地上重摔致死，法院判她3年半徒刑。
判太輕了吧！親生母親殺了沒有行為能力的稚兒，這是恐怖片情節嗎？不，這只是很簡化的版本，故事的細節新聞大致都說了。看完之後，心裡沉甸甸的。自己當了媽媽才發現，會有產後憂鬱不是沒道理。
首先是睡眠。
人家都要孕婦趁懷孕時多睡一點。不要鐵齒，少女時代睡超過8小時很easy, 但成為媽媽以後的頭一年（或許更久）一次睡超過80分鐘沒被打斷或驚醒就該偷笑。試試看一個禮拜就好，你每晚睡眠都被孩子的哭聲中斷5678次，隔天繼續上班/顧小孩，看你EQ還剩多少。
再來是生活方式的全面解構再重建。
從生完當下的喜悅，拍照打卡說新生兒來報到囉，然後遲早就要面對現實。舉凡傷口痛替孩子洗澡換衣服哄睡，還有哺乳餵奶的無限迴圈，那段時間我都覺得小孩才是我的時鐘，所有時間都給了他，也因為是新手，每件事都戰戰兢兢，到處參考各種育兒專家說法，該怎麼養才好。
種種疲勞無助和焦慮，大概是每個新手媽媽的必經之路。產後我請了3個月育嬰假，現在想來那段全心全意陪伴孩子的時光真的很甜蜜，但在那個當下，其實每天都會有種「啊…今天又要無限重複餵奶哄睡逗小孩這件事」的念頭，好不容易空出的時間不想拿來睡覺浪費掉，但不睡又真的超累。深深覺得全世界最偉大的工作就是全職媽媽，真的不要看不起全職媽媽。一天24小時和孩子綁在一起，每天的循環就是餵奶哄睡陪玩還要整理一堆家務，而且是天天無限repeat，這沒有鋼鐵般的意志和無止盡的愛與包容是做不到的，是女超人來著好嗎！我身邊有很多為了家庭為了小孩離開職場的親友，我覺得他們非常偉大。不管是什麼原因，我都認為做出這個決定是很需要勇氣的，而且你上班忙出差累被老闆罵不爽有各種藉口不想做的家事，都有人默默幫你做好，不能對這樣一個無聲卻堅強的後盾視而不見。
先前南韓流行一個詞彙叫「媽蟲」，就是一些仇女的男性覺得年輕媽媽不用工作，帶著孩子到處閒晃喝咖啡，不事生產，是吸老公血汗錢的「媽蟲」。Sorry，上述的那種人應該叫「貴婦」吧！她穿美美喝下午茶拍網美照的時候旁邊多半有保母幫她顧孩子。如果不是，那媽媽帶小孩出門喘口氣有錯嗎？記得在育嬰假期間，下樓買一杯熱鮮奶茶就是我整天的救贖，邊擠奶時能看20分鐘的影集不按暫停就感動到快哭了。你上班族在公司閒的時候可以逛網拍發呆和同事閒嗑牙，家庭主婦沒辦法啊！人家也需要自己的時間和空間好嗎！
然後，是身體的疲勞和情緒被放大。
顧小孩的累，只有體驗過才知道。小孩又沒有使用說明，沒有太多規則可循，就是不斷在try and error當中越級打怪。長期睡眠不足，大部分媽媽都會逐漸習慣克服，想辦法讓育兒生活步入常軌。但跟單身時相比，那種疲勞堆積和抱小孩的腰痠背痛是很難完全修復的。然後情緒真的很容易滿起來，喜怒哀樂的感受程度都會變強。所以很多人覺得女生產後很情緒化，可以一秒切換爆怒和落淚，或是莫名其妙心情低落，經常都是身心互相影響的結果。
記得剛生完回去上班的前一兩個月，還沒適應育兒和職場的步調，每天都累得要命。好幾次拿識別證當捷運卡刷，半天刷不過票口在那邊氣極敗壞，站務員看我拿識別證跟她大小聲八成覺得我瘋了。人家說一孕傻三年，懷孕會變笨啦、記性很差啦、轉頭就忘了剛剛要幹嘛。拜託，那不是變笨ok? 是媽媽（尤其新手）腦子裡的小劇場太豐富，要裝的東西真的多到我勸你不要問因為很恐怖。即使產前已經補充很多很多育兒知識，但沒有顧過小嬰兒這種生物，現實是會讓人很崩潰的，必須經過時間調適。我自己也是到了差不多小孩6個月，才覺得跟他真的有默契了，一切都逐漸上手。
不管是豬是神，先生起碼要是「隊友」
這些解釋，當然都無法合理化這名崩潰母親的殺兒事實，她在走到最絕望這一步之前，或許還有解套辦法。這時終於想到要問：請問爸爸去哪兒？新聞事件中的爸爸，請了半年育嬰假，但走一個在家納涼的人形立牌路線，尿布、洗澡、餵食沒有一樣會。是不願或懶得學？不得而知，但他的存在不但沒減少半點媽媽的壓力，反而引爆更多對立衝突，也成為害死兒子的間接兇手。更令人唏噓的是，夫妻倆是因不孕症受了很多苦，好不容易才盼來3胞胎，並不是在毫無心理準備下懷孕，卻還是發生憾事。
世人印象中的日本，是個很不愛麻煩別人的民族，從小就被灌輸做人以「別給他人添麻煩」為前提，鄰里關係也不密切。如果這位媽媽在崩潰前能多方求援、釋放「我撐不住」的訊號；或身邊親友能雞婆點，或許一條小生命不會死在明明很愛他的母親手裡。我非常幸運也很感恩，娘家和婆家的長輩都很疼孫子也願意幫忙帶，否則我根本無法專心上班，偶爾還能喘口氣做自己的事。看書逛街寫文章，但我不敢把這視為理所當然，而且我有長輩幫忙帶了，尚且覺得下班後顧他也很累，更無法想像新聞中的這位年輕媽媽，近一年來天天1打3，老公又是豬隊友，會是多麼慘烈的局面。
很多文章都會提到，女性容易擔憂自己是不是個稱職的媽媽，無論是全職媽媽或職業婦女，似乎永遠覺得自己不夠好，但男性對於「我是不是個好爸爸」的自省，似乎少很多。我不是什麼激進的女性主義者，我相信男女之間與生俱來的生理差異，絕對會影響對育兒的認知，但先生的體諒感恩、主動分擔，不使用言語及肢體暴力，應該是最基本的吧。
說了這麼多，所以我是吃飽太閒才想生小孩折騰自己囉？哈哈，當然不是啦！我覺得當媽媽是一段難以形容的過程和體驗，也會因為孩子激發出意想不到的潛能和彈性。你會訝異於自己怎能無條件為另一個生命付出這麼多，同時驚嘆眼前的小不點是如何一點一滴完整且豐富你的人生，讓你像照著鏡子一樣，重新成長一次，從中看見自己的強大與脆弱，美好與不足。
現在小傢伙已經快11個月了，作息規律很多，每天咿咿啊啊想學說話又想學走路，無敵可愛到炸，但鬧起來拳腳超有力，還有快把耳膜震破的尖叫聲，常讓我懷疑是不是金毛獅王謝遜投胎哈哈。大家都說，小孩一眨眼就長大了。現在回頭看看還真的是！從2000多克的新生兒變成10公斤的小胖弟，愛笑愛叫又愛玩，成就感真是無以倫比。看到這條令人心痛的新聞，再看看身邊這隻小粉圓，我想全天下愛小孩的媽媽，都會希望家人親友和政府，必須多多給予許多偽單親媽媽協助、更要導正「在家帶小孩明明就很閒」的社會氛圍，由衷期盼，類似的憾事不要再發生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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